雅各與法諦瑪。「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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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年輕女人走過來,
她穿的不是黑衣裳。
她的肩上扛著一個水瓶,
頭上套著頭紗,
不過臉並未用布紗罩住。
男孩走上前去,
想要問她關於煉金術士的事。
一瞬間,
時間好似靜止了下來,
而天地之心卻彷彿正在他的心頭淘湧翻攪。
當他望入她的黑眼珠裡,
當他看見她的唇邊似笑又止,
他明白了整個宇宙之語中最重要的部分
-世界上每個人的心都能了解的語言-那就是愛。
那是比人類的存在更古老,
比沙漠更悠遠的東西。
正是它的力量讓兩對眼波交會,
讓兩個人在這個泉水邊相逢。
她微笑了,無疑的那是個預兆-
顯然她正等待著他的到臨,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這是最純淨的宇宙之語。
不需要任何解釋,
正如整個宇宙也不需要任何解釋就能航行至時間的終點。
男孩全心感覺到他正處在與生命中唯一的女人邂逅的當下。
儘管不曾交任何言語,
他知道她也有同樣的感覺。
在這世界他沒有比這更確定的事了。
他的父母和祖父母曾經告訴過他,
必須等到戀愛並且真正了解另一個人以後,
才去結婚、固定下來。
不過,有這種感覺的人也許並不了解宇宙之語。
因為當你了解這一語言,
你很容易就明白世界上有人正在等待著你,
不論在沙漠之中,
或者在大城市裡。
而當這兩個互相等待的人,
當他們的眼波交會,
他們的過去和未來就變得不再重要。
唯有那一瞬間,
還有那不可思議的肯定,
讓人清晰明白,
太陽光底下的任何事物都早已被一隻手所註寫了。
正是這隻手喚起愛,
正是這隻手為每個人創造了靈魂的另一半。
沒有這樣的愛,一個人的夢想變得毫無意義。
Maktub,男孩想。
英國人搖撼著男孩,「快啊,快問她。」
男孩走近女孩身邊,當她微笑時,他也笑著。
「妳叫什麼名字?」他問。
「法諦瑪,」女孩說,她的目光避開。
「我的國定裡也有一些女人叫這個名字。」
「這是先知女兒的名字,」法諦瑪說,
「侵略者把這個名字帶到世界各地。」
這位美麗的女孩在提到侵略者時,臉上充滿驕傲。
英國人戳戳他,男孩就問她是不是知道有個會治病的人。
「就是那位知道世界上所有秘密的人,」她說,
「他會跟沙漠的精靈交談。」
精靈就是善和惡的神靈。
女孩指指南方,
說那就是那個奇人居住的地方。
然後她就打滿水離開了。
英國人後來也離開去找煉金術士了。
男孩在泉水邊坐了好長一段時間,
想起來台里發的某一天,
黎凡特風也曾帶來女孩的香味。
他慕地明瞭了,
甚至在尚未知道她的存在之前,
他就愛上她了。
他知道,他對她的愛將讓他有能力找到世界上每一處寶藏。
隔天早上,男孩又去到那處泉水邊,
希望能再度遇見女孩,
卻驚訝地看見英國人在那裡,眺望著沙漠。
「我等了整個下午和晚上,」他說,
「直到天際第一顆星升起時他才出現。
我告訴他我正在找什麼,
而他問我是否曾將錫煉成金。
我告訴他,我來到這裡就是想學會這個。
「他告我必須試著這麼去做。他僅僅對我說:『去做。』」
男孩沒說什麼。
這位可憐的英國人費盡這麼千辛萬苦,
竟然只換得煉金術士叫他去做他早已做了無數次的事。
「那麼就去做吧!」他對英國人說。
「我正打算這麼做。我想現在就開始。」
當英國人離開以後,法諦瑪來了,並在她的水瓶裡裝滿水。
「我是來告訴妳一件事,我想娶妳。我愛妳。」
女孩的水瓶掉落,水潑倒出來。
「我會每天來這裡等妳。
我橫越了整個沙漠是為了到金字塔附近尋找我的寶藏,
本來我覺得這場戰爭是個災禍,
如今我卻認為它是件好事,
因為它讓我遇見了妳。」
「戰爭總有一天會結束。」女孩說。
男孩看著四周的椰棗樹,
他提醒自已曾經是個牧羊人,
所以他還是可以再做個牧羊人。
法諦瑪比他的寶藏重要得多。
「部族的人一直在找尋寶藏,」女孩說,
好似她已經看穿他心裡的想法。
「而部落的女人總是為她們的男人覺得驕傲。」
她再度汲滿水離去。
男孩每天都會到泉水邊和法諦瑪相會。
他告訴她,他在做牧羊人時的生活,
他如何遇見那個國王,
還有在水晶商店時的一切。
他們逐漸變成朋友,
而對男孩來說,
除了和法諦瑪相處的十五分鐘之外,
每天的生活都漫長得似乎不會休止。
當他在這個綠洲生活了約一個月以後,
商隊領隊集合全部團員開會。
「我們不確定這場戰爭什麼時候會結束,
所以我們的行程無法繼續下去。」他說,
「這場戰爭也許會持續很久時間,這不定是幾年,
那兩邊勢均力敵,而且都不肯放棄戰爭。
這不是一場善和惡的戰爭,這是一場勢力爭奪的戰爭。
當這種戰爭爆發時,
總是會比其他類型的戰爭耗時更久。因為阿拉同時站在兩邊。」
大家回到住的地方,
而男孩那天下午走去和法諦瑪碰面。
他告訴她那天早上的會議。
「我們相遇後的那天,」法諦瑪說,
「你告訴我說你愛我。之後你教我關於宇宙語言的事,
還有天地之心。所以我已經變成你的一部份。」
男孩聽著她說話的聲音,並想道,
她的聲音比風吹棗椰樹的聲音更美。
「我在這個綠洲等你已經等了很久的時間。
我已經忘了我的過去、
我一向遵循的傳統,
還有其他種種沙漠男人期望女人做的事。
自從童年起,
我就盼望沙漠能帶給我一項神奇的禮物。
如今我已經收到了我的禮物,那就是你。 」
男孩想握住她的手,可是法諦瑪的手握著她的水罐。
「你告訴了我關於你的夢,
關於那位老國王,
以及你的寶藏。
你還告訴了我預兆。
所以現在我不怕任何事,
因為正是這個預兆把你帶給我的。
我已經變成你的一部分,
你稱之為天命的一部分。
「這也是為什麼我要你繼續朝向你的目標。
如果你必須等到戰爭結束再啟程,那麼就等;
但如果你可以在那之前就出發,那就繼續去追尋你的夢。
風會改變沙丘,可是沙漠永遠都不會變的,就像我倆的愛。
「Maktub,」她說,
「如果我真的是你的一部分,你總會回到我的身邊來。」
那天男孩離開她之後十分憂傷。
他想起他認得的那些已婚牧羊人,
他們總是很難說服他們的妻子讓他們出遠門去。
愛,
讓他們只好停留在所愛的人身邊。
第二天碰面時,
他告訴法諦瑪這件事。
「沙漠把我們的男人帶離開我們,他們也不一定能回來,」她說,
「我們都明白,而且也早就習慣了。
不能回來的人變成雲的一部分,
變成藏匿在峽谷的動物的一部分,
變成水,從地底湧現出來。
他們變成萬物的一部分……。
他們變成了天地之心。
「也有一些人回來。而丈夫沒有回來的女人也會很高興,
因為這讓她們相信,
她們的男人總有一天也會回來。
我總是望著這些女人,妒羨著她們的快樂。
如今我也即將變成那些等待著的女人之一。
「我是一個沙漠的女人,
我也以此為榮。
我希望我的男人四處漂蕩,
自由如吹著沙丘的風。
而如果有一天我必須,
我也會很高興他變成沙漠中的雲和動物和水的一部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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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諦碼出現在帳篷的門口。
兩個人漫走在棕櫚樹間。
男孩知道這是違反傳統的行為,
不過他現在已顧不了這許多。
「我現在就要走了。」他說,
「而我要妳知道,我會回來,我愛妳因為……」
「不必說什麼,」法諦碼打斷他,
「被愛就是因為被愛。
愛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
可是男孩仍然繼續說,「我作了一個夢,
而後我遇見了一位國王。
我曾經賣過水晶,
然後橫越沙漠。
又因為部落發動戰爭,
所以我才會去泉水邊,
尋找煉金術士。
所以,
我愛妳,因為整個宇宙都一起幫助我找到妳。 」
兩個人擁抱在一起,這是他們第一次觸摸對方。
「我會回來。」男孩說
「在這之前,我會一直渴望地註視著沙漠。」法諦瑪說,
「從今以後,我將懷抱希望地凝望著沙漠。
從前我父親也曾離開過,
可是他回到我母親的身邊,
而且在那之後,
不管去多遠,他最後總是會回來的。 」
他們沒再說別的,
只是沿著棕櫚樹漫步,
最後男孩送她回到她的帳篷前。
「我會回來的,就像妳的父親回到妳母親身邊一樣。」他說。
他看見法諦瑪的眼中充滿著淚水。
「妳哭了?」
「我是一個沙漠的女人。」她說,
「可是我畢竟還是個女人。」
法諦瑪轉身進去她的帳篷裡,
而當天亮以後,
她像平日一般做著禮拜,
可是對她來說,
一切都不一樣了。
男孩已經不在綠洲裡了,
這個綠洲對她的意義,
已經和昨天不一樣了。
它已經不再僅僅是一虎有著五萬株棕櫚樹和三百個泉水的地方,
不再是那個長長旅程休息站的地方。
從男孩離開的那一刻起,
對她而言,綠洲已經變成一處空洞的地方了。
從那一刻起,
沙漠對她更為重要,
她將會每天望著它,
想像著男孩正遵循著哪一顆星的方向前進,
去找尋他的寶藏。
她將會在風中獻上她的吻,
希望這風將會吹拂著男孩的臉頰,
告訴男孩她仍活得好好的。
希望風兒將會告訴男孩,
她正在等他,
等一位勇敢去追尋寶藏的男人。
從那一天起,
沙漠對她的意義將只有一個:希望他會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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