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藏地密碼之2:帕巴拉神廟-星空下的交流

這段內容關於:人生勵志、忠心的狗兒故事、母愛…

艾力克道:「我習慣了晚睡,出來走走,
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看你滿腹心事的樣子,
能說說嗎?」

卓木強答道:
「沒什麼,第一天來這陌生的環境,
還有些不習慣,睡不著罷了。」

艾力克用新疆人特有的語調說道:
「噫,小夥子,
騙人是不對的,
心事是藏不住的,
你的眼睛會說真話。

如果是因為白天發生的不愉快,
我可以替呂競男向你道歉。
我知道,
呂競男的壓力也很大啊,
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
將你們這群幾乎沒經歷過野外生存的門外漢
培訓成能進行探險的科考隊員,
她很焦慮。」

卓木強釋然道:
「其實白天也沒什麼,
我沒放在心上,
我當然明白她的用意。
其實,
在這之前,
我也曾好幾次出入西藏無人區,
都是為了尋找自已心儀的藏獒。
要知道,
真正的好獒必須在西藏的大山裡才能找到。

但是以前每次都組成很豪華的搜犬隊,
與這次有很大的不同。
說實說,
在去可哥西里之前,
我不曾碰到過像那樣的兇險境地,

但據我所知,
我們這次要去的地方,
比可哥西里還要危險,
危險得……危險得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危險。」

他頓了頓,盯著艾力克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
我很瘋狂--為了一頭獒?」

艾力克慈愛地笑道:
「不,恰恰相反,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如果說你是為了帕巴拉神廟而做出這一切,
那麼,
只能說明你是一個普通人,
但是為了一條狗--」

「是獒,藏獒。」

「哦,好吧,
為了一條獒而這樣做,
連我都有些敬佩你了。」

艾力克睿智的雙眼開始閃光,
他以一種懷念的口吻說道,
「人,活一輩子,
總該做點什麼,
應該有自已存在的目的和追求。
但大多數的人,
僅僅是為了生存而疲於奔波,
他們中的很多人一直到老,
整個人生經歷中竟然沒有幾件值得回憶的事情。

如果問他們為什麼而活著,
他們會告訴你,
既然還活著,
那就活下去吧。
那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多麼可悲!

當你的精神上有了追求,
不管你追尋的是什麼,
只要你堅信自已是對的,
就去做。
就算是時間和歷史將你遺忘,
只要你自已為你自已所做的一切而感到滿足,
那就足夠了。」

艾力克一席話驚醒夢中人,
卓木強一直倔強地做著同樣的事,
有人支持有人反對,
就連他的導師方新教授
有時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所做所為,
此刻聽到毛拉大叔的話,
他突然產生了強烈的共嗚。
他緊緊握住了艾力克的雙手道:
謝謝!謝謝你!毛拉大哥!」

艾力克眼睛有些濕潤了,
淡淡地道:
「不用謝我,
這是我加入科考隊的第一天,
我的導師古俊仁博士告訴我的。
這麼多年來,
幾次歷經生死考驗,
我卻從未有猶豫,
就是因為古博士這席話,
始終回響在耳邊,
我一個字也不敢忘記。」

卓木強仰頭望月,
對艾力克說道:
「昨天夜裡,
我又夢見牠了,
那雙眼睛如此奪人心魄,
我很清晰地感到,
牠在召喚我,
好像分別了很多年那樣,
為了找到牠,
我可以放棄一切。」

「疑?你們都在這裡阿?」
張立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卓木強道:
「怎麼,士兵也可以不守規矩深夜亂跑?」

張立道:
「我以前常常值夜勤,
剛才好像聽到外面有聲音,所以出來看看。」

三人無心睡眠,
就在營房外的空地上聊天。
卓木強給兩人講狗的故事,
一提到狗,
他總是顯得特別興奮,
而且怎麼說都說不完,
他從小柴犬講到查理公爵犬,
又從京巴談到牛頭犬,
只要是知名的犬種,
他都有一定的專業知識。
張立和艾力克也是見聞大長,
沒想到關於犬類竟然有這麼多學問。

卓木強道:
「人們認為家養的犬
就對主人一輩子忠誠,
絕對忠誠,
其實,
那是一種誤解,
是不正確的。

犬類對人類的忠誠,
是建立在相互信賴和理解的基礎上的,
牠們有自已的是非觀,
能夠明白好與不好。

我見過許多被人遺棄的城鎮棄犬,
牠們完全明白,
是主人不要牠們了,
把牠們徹底地拋棄了,
這導致許多犬在融入新的環境後,
表現出對新主人更多的依賴和討好。

因為家庭中長大的犬,
已經不能適應野外的生存環境了,
當牠被主人拋棄後,
那種荒涼與無助的感覺,
遠比一個與大人走散的孩子來得強烈。

所以,
如果牠們再次碰到好心的收養者,
牠們會竭盡所能討新主人歡心,
可是,
又有多少人知道,
在牠們拼命討主人歡心的同時,
又是多麼希望得到主人的認同和回饋。」

張立有所懷疑地道:
「聽你這樣說,
好像牠們智商挺高的樣子?」

卓木強肯定道:
「不錯,
在西方很多國家,
養犬的人家一定會把犬當做家庭的一員對待,
絕不只是養寵物那麼簡單。

有這樣一個事實,
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驗證一下,
那些大型犬,
諸如獒、狼犬、牧羊、牛頭……等,
只要是大型成年犬,
主人是要把牠們送給別人,
寄養在別處,
還是賣給他人,
牠們是能區分出來的。

特別是如果主人當著牠的面前數錢的話,
牠可以認定這個事實。
如果是送養,
多年後前主人再去看牠,
牠還能表現出一種親暱;
而如果是賣掉牠們的,
哪怕只隔了半年,
牠和前主人之間就形同陌路了。」

艾力克也道:
「不錯,
我也認為牠們所擁有的智力遠遠高於人們目前的估計,
我的表姑獨自一人生活在法國,
晚年患了腦癱,
生活不能自理,
甚至大小便都不能自控,
換了七個傭人,
都因為無法忍受而離開了她。

後來,
他們為她提供了一條叫歐拉
的拉布拉多助殘犬,
我見過那小傢伙,
機靈得超出你們的想像,
甚至只需要我表姑一個眼神,
牠就知道該幹什麼了。

由於我表姑的行動不便,
房間三次著火,
都是歐拉把表姑從死神手裡救回來的。
牠一直服侍了我表姑十一年,
直到老死。

歐拉死後,
表姑精神受到極大的打擊,
總是不肯相信那是事實,
僅半年後,
我表姑就去世了。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個月裡,
腦部的疾病極度地惡化了,
她精神恍惚,
忘記了她死去的先生和兒子的名字,
忘記了她信仰的聖主,
甚至不知道她自已是誰,
她只是反覆訴說:
『歐拉,該出門買菜了。』
『歐拉,把鞋拿來。』
『歐拉,好孩子,歐拉,好孩子。』

直到她嚥氣的那天早上,
她看著窗外的陽光,
還微笑著對我們說:
『歐拉,去取報紙和牛奶。』
『歐拉,我們該走了。歐拉,我們該走了。』

當她念到歐拉的名字時,
眼睛裡總是充滿笑意的,
那種幸福的感覺讓我心靈顫動,
那時我就知道,
歐拉絕對不是寵物,
牠是我表姑生命的一部分。
她不能沒有歐拉,
就像人不能沒有靈魂。」

張立的眼睛又濕潤了,
在歐拉的身上,
他看到了一種無私的奉獻,
那種奉獻,
在人類社會中,
僅體現於一種情感-母愛。
只有母親對子女的愛,
才是純粹的、無私的,
從不計較付出的代價與回報。

張立恍惚間已神遊回那煙雨小鎮,
青石板又濕了,
生病的自已在床上躺了三天,
無論什麼時候翻身,
總看見母親那瘦小的身體,
穿著青布衣坐在門檻前的小方凳上,
帶著菩薩般慈祥的微笑,
一針一針納著千層底。
如若自已翻身動響太大,
母親就會走到床邊,
輕輕撫拍自已的背脊,
嘴裡念叨著:
「仔牙的病就快好了,
仔牙會好起來的,
明天阿媽就給仔牙買點好吃的。」

白天車水馬龍,
如流水般從母親身邊淌過,
與母親那靜影成鮮明的對比,
夜裡星辰閃爍,
在母親頭頂跳動,
月光將母親的青絲映成了雪白,
三天三夜,
母親就那樣守護在自已床前,
靜靜地納鞋底。
不管什麼時候,
都能感受到母親那溫暖的氣息,
多少年後從夢裡醒來,
不管在什麼地方,
還能清晰地看到,
母親坐在門檻前,
靜靜地納鞋底,
那種姿勢,
已經烙印進自已的靈魂,
一輩子也無法忘記了。

艾力克繼續對卓木強說道:
「所以,
我完全理解你對獒這一特有犬類物種的追尋。
犬類確實是奇妙的動物,
如果你把牠們當做朋友,
牠們就是最忠貞的朋友;
如果你把牠們當做親人,
牠們就是你至親的親人,
好比你的子女。」

沉默片刻,
卓木強驚愕地問道:
「你怎麼啦,張立?」
雖然聽了艾力克的訴說,
卓木強也有些傷感,
但是他驚訝地發現,
張立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

張立擦乾眼淚,
歉然道:
「啊,
沒什麼,
我剛才聽到艾力克博士的故事,
想起了我的母親。」
他開始緩緩地,
低聲訴說起來,
「小時候家裡很窮,
父親在外討生活,
媽媽靠幫人家納鞋底,
掙點錢養活家用……」

在寂靜的夜空下,
不知什麼原因引發了感觸,
三個接觸不深的男人,
開始了心靈的交流,
直至深夜……

摘自:藏地密碼之2:帕巴拉神廟 何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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