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見之明的預兆

文章摘自：藏地密碼  第二季之7  千載傳說

莫金先跨過去，奇怪道︰“這又是什麼機關？”

卓木強巴跟著過來，只見機關台上是一張二十五格的棋盤，
在十字交叉線上出現了一個個圓形按鈕，部分按鈕與機關台平齊，
有的高出機關台平面，有的則凹了下去，看起來還真像一盤棋。

“密芒？”大略讀出機關台上的文字，他取出電腦打開，
“是大密芒棋，唐之前傳入吐蕃的，
奇怪，我沒見過這種棋盤啊……噢，糟了！”
螢幕上沒有任何顯示，趕緊重新開機，
螢幕跳了幾下，總算出現了圖形，
大概是剛才與波波夫爭搶時有磕踫，稍微短路了。

莫金也是一陣緊張，如今這台電腦，
就是他們在九宮變中賴以生存的法寶，萬一失靈，
就算他火狐再狡詐，也是毫無辦法。

耐心等了幾分鐘，遲遲不見卓木強巴動手，不由納悶，
“還不行嗎？”湊頭看去，棋盤布局已經攝入，
電腦分析了棋譜，正在進行計算，旁邊顯示的數字不斷跳動，
居然累積到幾百萬步了，卻還沒有答案。不妙阿！
先前的邏輯問題，可都是一眨眼就能推出解答來。

莫金定神再看看那棋盤，隱隱覺得棋子擺放的造型有些熟悉，
“這密芒棋，究竟是種什麼棋？”

“其實就是中國的圍棋，只是我所知道的密芒棋，
都是將棋盤由十九格減為了十七格，
將十九格增加到二十五格的大棋盤，我還從來沒見過。”

莫金恍然大悟，難怪這些棋型如此熟悉，原來就是圍棋。
如此說來，這就是一個珍閣了，
當下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到棋盤之上。

圍棋的發展史，
經歷了9×9、13×13、17×17等幾番變化，
最後才形成19×19的棋盤，

奇數位滿足了雙方爭地必有一方取勝的條件，
19又是中國古代哲學中的大衍之數，星位和諧，邊腹等重，

發展至此，人類的思維能力已經達到一個極值，便沒有繼續擴張。
可如今擺在眼前的，是單排足有一個25格的大棋盤，
兩側星位在五格，各自對應擺有完全對稱的12枚子，
該是某種定式，主要的廝殺於中腹進行。

若將凹下去的按鈕看成黑子，凸起的部分看做白子，
雙方猶如一黑一白兩條巨龍，首尾相交，相互糾纏，
鬥得難解難分，不分伯仲。

奇怪的是，兩塊棋子都未做活，
雙方大龍的兩側各有一個生死劫，乍一看怎麼下都行，
再細細一想，不管怎麼走，對方都有應對的辦法。
儼然兩位武林高手的對決，不管誰先出手，
對方立即能想到破解的招式，
應當尋求的，是一種無招勝有招的境界！

再看下去，兩種棋子漸漸幻化成了兩支軍隊，一黑一白兩支大軍，
前鋒已對撞到一起，單兵的捉對廝殺，
小隊的協調配合，大隊的運籌帷幄，
耳邊仿佛聽到了金戈鐵馬，戰鼓擂響，
大地悸動，人仰馬翻，喊殺與嘶鳴聲交織……

莫金猛地眼前一黑，險些暈倒，趕緊閉上眼睛，猛退一大步，
如被被人用重錘當胸打了一錘，
如此還不夠，緊接著又小退了兩步，這才站穩。

電腦仍在進行運算，偏頭一看，算到兩億多步了，
旁邊的數字還在以肉眼無法辨認的速度跳動著，
莫金搖頭道︰“沒用的，這個算不出來。”

“為什麼？”

“這是一個珍閣。”見卓木強巴不明白，莫金只得為他解釋︰
“所謂珍閣，是指圍棋在下至中盤，尚未收官的階段，
局面處於大和諧，大糾纏狀態。

可以說，圍棋的珍閣與象棋的殘局意思近似，但珍閣更復雜，
因為它的棋路更多，落子變數更大。

我曾見過這樣一個珍閣，黑子落下之後，
白子只有唯一的一處應對，一旦落錯了，下至收官必敗。
可白子這一子落下之後，
黑子也同樣只有唯一的一處應對，落錯也是必敗，
接下去便是反復做活，緊氣、提子，足足一百二十八手，
手手皆是如此，僅有唯一應對。你想想吧！
誰能夠預先考慮到一百二十八手之後的情況？
別說人腦了，電腦也不能阿！”

卓木強巴縮緊雙眉，莫金道︰“運算量太大了！
這台電腦存儲能力不錯，處理能力也很突出，但你別忘了，
這是25X25格的大棋盤，共有625個交叉位，無法進行模糊處理，
它應對棋局的辦法, 其實只有記憶棋譜和窮舉法兩種，
然而25格的棋盤古今未有，找不出相對的棋譜，
只能透過窮舉法來計算，也就是將每一種可能性都列舉出來。
在這樣的棋盤上落子，能有多少種可能性？根本就是天文數字！

卓木強巴盯著電腦螢幕，如今的數值已經達到十二位數了，
電腦依然沒能落下一子，還處於計算狀態，“那你說，該怎麼辦？”

莫金深吸一氣道︰“只能自己動手了，好在沒有什麼機關被啟動。”

“不，感覺很不好，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我感覺機關已經啟動了，只是我們沒有發現。”

“什麼意思？難道有看不見的機關？
看不見，除非是有毒霧或毒煙……”
說著，他將頭湊近牆縫，
似乎想看清是否有縹渺無痕的煙霧溢出，
不看不打緊，一看之下，居然真有所發現，
手立即伸向牆縫，口中大罵︰“渾蛋！該死的！”

“怎麼了？”卓木強巴也將手伸向了牆縫處，
感覺像有一股吸力，要將他的手吸得貼到牆上。

莫金臉色鐵青道︰“是負壓，你說的對，
機關早已啟動，眼睛看不見罷了。
再這麼下去，屋子里的空氣會被抽盡，變成真空。”

“可是電腦無法計算出正確的走法，我也不會這種棋，怎麼辦？”

莫金咬牙到︰“不妨讓我試試！”

“你？……”

“圍棋，究竟是什麼？”莫金突兀地問了一句，眼睛看向卓木強巴，
“這是當年祖父教我下圍棋的時候，問我的第一個問題。
他說，圍棋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游戲，
也不僅僅是棋手之間的廝殺和智力的比拼，
一黑一白兩種棋子，代表了光與暗、正與負、有與無，
一種最簡單也最高深的哲學思想，
萬物的起源與構成，一切變化都不離其中。”

伴隨話聲，莫金的手指按向第一個按鈕，
按鈕甫受力凹下，相應地有一枚按鈕凸起，
古人顯然早已準備了應對的棋路，
一旦按錯，估計這個房間將不再打開，
直到他們兩人死後化灰，被清道夫清理干淨。

“圍棋的最高境界，是和諧。”又落了一子，緩緩道，
“初學者，往往計較於邊角一子的得失；
稍懂圍棋的人，則著眼於對勢和實地的判斷；
真正的高手之爭，卻是一種態度和境界的較量。”

莫金從龍尾處著手，緩緩地向上捋去，
漸漸進入狀態，忽略了卓木強巴的存在。
口中低語不止，他的對面，貌似坐著一個隱形的高手，
雙方不僅在比拼棋力，也正在矯正棋理。

“古代對棋手實力的判斷，
往往以此人能理智地看出往後多少棋路來形容，
所謂能看七步為國手。
不過，我不完全認同認種觀點。人類的特質之一，
在於除了理性的計算和判斷，還有超越理性的直覺，
即所謂的感性，它既模糊而又敏感。

按下生死劫，凸出的圓形按鈕恢復到與棋面平齊位置。

“我們登臨絕頂，只是為了領略腳下的無限風光；
我們面朝大海，只是為了感受那洶涌澎湃的海浪；
我們向往飛鳥，因為從它們的飛翔中看到了自由。
人類所追求的，其實是一種感性與理性的平和，
圍棋因為這種追求而被發明，
它代表的不是廝殺，是矛盾中的平和！”

莫金的落子越來越慢，計算思維能力開始跟不上了，
而機關台上凸起的棋子步步緊逼，
殺伐隱現，每一步落下，都像一劑催化劑，
讓黑白兩條大龍相互仇恨，加重廝殺，

莫金就像一個勸架的和事老，
每一步落下都隱忍不發，似乎要讓這兩條龍的怒火平息，
由糾纏對抗轉作不離不棄、親密相依。

兩條大龍時而張牙舞爪、獰相畢現，時而纏綿悱惻，溫存難離，
所有翻天覆地的改變，僅僅源於棋盤上落下和凸顯的一子又一子。

又下了三十餘子，屋子里的空氣已不知被抽走多少，
卓木強巴尚且沒有察覺異常，但莫金的腦子，開始出現跳動的刺痛，
他心里清楚，這已經是供血供氧的嚴重不足，
他的大腦正在大量消耗著機體內的糖分和氧分。
莫金不得不揉著自己的眉心，
讓那運轉過度而開始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
有時他會閉上眼睛，讓棋盤上的征戰殺戮重新演繹。

時間一分一秒滴過去，卓木強巴也進入了冥想狀態，盤膝坐下，
他知道當前的狀況不樂觀，自已最好盡量少吸空氣，
將大部份的氧氣讓給需要思考的莫金。

“咳咳……”莫金突然推了他一把，嘴角已經溢出血來，
說話的力量也弱了許多，“快……我不行了，用電腦，重新計算！”

棋盤上大約還有四五十個空位，趕緊用電腦重新錄入，重新計算，
操作電腦的同時，他發現自己手微微發抖，
顯然氧氣不足，已經開始讓神經麻痹了。

電腦在重新分析整理了那四五十個空格後，開始了新一輪的計算，
卓木強巴調整者自己的呼吸以保持意識的清醒，看莫金的樣子，
他神智已經開始模糊，要是自己也倒下，
那麼就只能永遠地倒在這裡了。

又過了幾分鐘，卓木強巴伸出顫抖的手，又按下了一個鍵，
此後電腦的運算越來越快，終于，
只聽“嗤”的一聲，像有個大口袋泄露一般，
卓木強巴總算松了口氣，
他知道，他又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了。

精神一松懈下來，卓木強巴再也支撐不住，
眼皮一沉，渾渾噩噩地倒了下去，
迷蒙中，他仿佛感到地板在抬升，地磚像波浪一樣蠕動，
將他從一個地方挪移到另一個地方。

“九宮…… 又開始轉動了嗎？”
卓木強巴帶著這樣的想法，終于失去了知覺。